《鱼》 01.她失忆了 月光如清辉洒下,于海面细碎铺迭,随波浪层层荡开。暮色沉沉,海风寒凉刺骨,带着特有的潮湿与腥气扑面而来。 姜无沅整个人在海中沉浮,无所依托地被海水包裹,翻涌的浪时不时掩盖她的口鼻,呛得她难以呼吸。 四周实在是太黑了。 除了那遥遥之上的月光,偌大的天地间,无尽的深海里,好像再看不到一点光亮。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唯有拼命循着这一点点光往前游,试图从黑暗中抽离。不知游了多久,海面上突然泛起一阵银色鳞光,几乎将月色都掩盖了下去。 那是什么? 姜无沅眼睛被刺得生疼,却莫名不想闭上,可她却没办法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只能瞧见这鳞光在海面上掠过又远去。 抓住她。 姜无沅的心口剧烈地跳动着,莫大的恐慌侵袭而来,她伸手过去,只触到了一片黑暗。 “不……不要……” 姜无沅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如一个即将溺毙的人重新接触到了氧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出了一身的汗,连发丝都湿透了。 “沅沅!”旁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扮成熟矜贵的女人伸手过来抓住姜无沅的手,“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姜无沅下意识地将手抽出来,迷茫空洞的视线缓缓落到女人身上。 女人有些尴尬地弯了弯手指,“对不起啊沅沅,我太激动了。” 姜无沅不喜欢别人碰她,就算是从小到大,难得可以称得上朋友的林深也不行。 “林……深姐?”姜无沅开口,声音晦涩不堪。 林深连忙端了杯水过来,姜无沅喝下后嗓子好了不少,涣散的神智终于回笼,“谢谢。” 林深接过空杯子,面上有些不开心,语气倒是带着笑意:“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跟我这么客气呢。” 姜无沅没有血色的脸上扯了个浅淡的微笑,她目光转了转,四周的环境无不显示她现在正在医院的病房里,可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都记不起来。 她脑海中最后的印象是……她与林深的订婚宴。一场毫无意义的协议订婚,全场最开心的人大概只有她的母亲。 “林深姐,我……这是怎么了?” 林深顿时脸色一变,试探性地开口:“你不记得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先去叫医生。” 林深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等到负责姜无沅的医生带着人过来一顿询问检查后,结果就是姜无沅的身体没有一点毛病,年轻又健康。 事实上,三天前,姜无沅出车祸被送到医院来时,身上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那时检查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人却实实在在地昏迷了三天。 负责她的医生头发都快抓秃了。 现在人好不容易醒了,身体还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结果居然失忆了。 医生遇到了职业生涯以来的最大挑战。 “你说沅沅的身体好得很?”林深看着头发半秃的医生,踩了高跟的她显得十分高挑,眼角勾着凌厉的眼线,垂眼看过来时颇有些压迫性。 医生捏了把汗。 “姜小姐的情况有些特殊,目前我们也无法断定她失忆的具体原因。” …… 林深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姜无沅正安静地坐在床上,黑色长发散着,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栖在她肩头。 一如她以往的样子,平静又淡然,温柔又美好,像一朵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花,静静地盛开着。 但林深知道,没有人可以将这朵花摘下。 没有。 林深扬起微笑走过去,“医生说最好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她看了看时间,“待会儿李管家会送饭过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嗯。”姜无沅轻轻应了一声,“林深姐,你……”她双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觉醒来,她平白失去了三个月的记忆,偏偏又不知道该向谁询问。她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在别人眼里看来,性子称得上是孤僻。 林深看得出来姜无沅想说什么,她回想了一下,“你不是不爱出门吗?这几个月应该都在家待着,也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顿了顿,又笑着安慰道:“放宽心,说不定马上就想起来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吗。 不对。 姜无沅在心里下意识地反驳,却不知道自己在反驳些什么。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不对。她以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连带着心头都被挖了一块走,空空荡荡。 “好啦,别想太多,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林深对着她晃了晃手机,离开病房,特意走出了一段距离才拨通电话。 “姜姨,沅沅醒了……嗯,没有大问题,就是失去了一些记忆……” 林深笑了笑,眼中情绪不明。 “姜姨,既然沅沅都忘记了,退婚的事,我们就当不存在吧。” “她还是我的未婚妻。” …… 姜无沅在医院又待了一周才出院,期间除了姜家的管家和林深,没有别人来看过她。挺好,她喜欢清静。 出院那天,一直没露过面的姜楚倒是难得打了个电话过来开了尊口让她回姜家老宅住。 姜无沅拒绝了林深的接送一个人出了医院,迎着海风缓步走在临海大道上,听着新换的手机对面姜楚的声音。 她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地看向左侧无际澄澈的海,等姜楚得不到回应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语气传来时才回过神。 “姜无沅,你现在对我就这种态度?” 姜无沅轻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笑意,回道:“母亲,您希望我对您是什么态度呢?” 态度温和,语气柔软,那头的姜楚没话了,像是刀子扎进了软绵花里,有气也使不出半点。 姜楚沉默了半响又说:“搬回来住。” 姜无沅脚步不停,“母亲,我想您应该没有忘记您早就准许我在外居住。” 她毕业于海大音乐系,大三那年靠着写歌卖版权赚了一些钱,在人鱼湾小区买了个独栋的二层小房子,有一个小花园,她也从此正式从姜家搬了出去。 虽然还有不少房贷要还,她却觉得比在姜家活得轻松自在许多,那里是独属于她的休憩之地,不会有人打扰。 人鱼湾离她住的医院并不远,沿着临海大道走个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回到家开门的时候姜楚早就把电话挂了,姜无沅也不在意。 对她而言,姜家只是一个大一点的空荡的房子,这里才是她的家,她一个人的家。而她之所以会选择在人鱼湾居住,是因为—— 姜无沅推门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滞。 是因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记得了。 不属于这三个月的记忆,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开个新文。写隔壁卡文卡出来的(。 02.人海湾 姜无沅进了家门,低头扫了一眼玄关处鞋子的摆放,她常用的家居鞋排得齐整,放在鞋柜最下一排靠右的位置。 她的记性一向很好,做事都有自己的习惯,这不是她平时会摆放的位置。 姜无沅沉默地盯着鞋柜看了半响,换好鞋后沿着家里的布局走了个遍,越看越觉得很多地方都十分违和。 譬如她的牙刷摆得太靠右了,常用的水杯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许许多多与记忆中有所出入的细节,让这个曾经姜无沅无比熟悉的地方都显得有了几分陌生。 而这些细节的摆放让姜无沅觉得很怪异,就像是有什么旁的东西加入了她的生活,才会让她空出了一些位置。 而那些加入进来的东西,又凭空消失了。 姜无沅压下心里的疑虑,打算先将家里好好收拾一番。这里将近半个月没有住人,有些地方或多或少落了灰,她又生性好洁,不打扫干净看着眼睛疼。 打扫的时候,没由来的,姜无沅并没有照着以前的习惯将那些被更改的布局重新摆回去,而是维持原样。 收拾好后,她洗了个澡,去了二楼的工作室,这里是她平时写歌的地方。对于音乐的创作,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这一点她还要感谢姜楚了。 姜无沅,姜家小小姐,作为姜楚唯一的女儿,从小除了学业外,还要学习各种各样额外的课程,上至管理公司,下至礼教修养,艺术相关也有涉及。 而这种种之中,至少还是有那么一项是她所热爱的。 虽然将这项热爱作为事业的她,落在姜楚眼里是不务正业。毕竟姜楚想让她继承姜家公司,尽管她并不爱她,却也到底只有她一个女儿。 18岁那年,姜无沅想去读音乐系,那是她第一次直白地反抗姜楚的安排。姜楚很意外地妥协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她与林深结婚。 姜林两家的关系不错,林深长她几岁,两人年少便相识,是她难得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那几年姜家的公司出了问题,而林家混得风生水起。姜楚的算盘打得好,用一个女儿,既可以换公司起死回生,还能招个帮她管理公司的好手。如今科技又发达,女生之间也能生孩子,到时候结了婚再生个继承人出来好好培养,一箭三雕。 想到这里,姜无沅突然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平淡得很。 可惜了,姜楚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没有人知道的是,她和林深私下也不过是一纸协议。这场可笑的商业联姻,最终也都是假的。 姜无沅走进工作室,里面放了一排书柜,一半是书一半是她收藏的专辑,再就是些平常的乐器和她的相关工作设备。 最打眼的是正中间的位置那架黑色钢琴,现在阳光正好,透过整面的落地窗照进来,一半阴影一半光。 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海,独自待着写歌弹琴看海是姜无沅曾经最喜欢的时光。 姜无沅走过去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曲子,她的手纤细又白净,生得很是好看,是一双天生就适合弹琴的手。 平静悠扬的曲调自黑白键中流淌。 半响,琴音兀地停止。她叹了一口气,将琴盖合好。挺直的背弯下来,趴伏在钢琴上,难得显出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姿态来。 在这个独属于她的地方,她可以任由自己的情绪发散,不会有人看见,她也不再需要伪装。 她心里就像团了一堆乱麻,缠绕收紧,她很想解开,却找不到线头。莫名烦躁的情绪翻涌上来,让她难以平静。 姜无沅半睁开眼透过阳光看向远处的海,澄澈的黑色眼眸里映着光点,目光渐渐朦胧起来,好像在看海,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 莫名的,姜无沅在自己身边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坐在她空出的半边钢琴凳上。 有一缕发丝垂在她手边,姜无沅晃了晃神,伸出手掌去接,眼前的一切陡然在指尖化为泡沫消散。 姜无沅一瞬间清醒过来,迷茫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头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泛着细麻的疼痛。 以前明明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难过。 姜无沅沉默地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久到意识昏沉,趴在钢琴上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个透。 没有开灯的房间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些光亮,就像她做的梦。暗沉沉的天,无边际的海,还有那道细碎的光。 这个梦,姜无沅从医院醒来至今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她有时候禁不住去想,解开这个梦的答案,是不是就能将她失去的记忆找回来。 姜无沅突然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索性披了件外套出门散心,从这个小区出去走个几分钟就能到人鱼湾沙滩。现在天色已晚,但沙滩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白天的时候会更热闹。 据说人鱼湾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曾经有人在这片海岸见到过传说中的人鱼,这个美妙的童话故事吸引了不少人来这里游玩打卡,算是个不错的景点。 姜无沅小时候也听过人鱼湾的故事,还闹着要去海边找人鱼。现在想来,不过是一个商业噱头罢了。 姜无沅避开游客,沿着海岸一直往右走,越走岸边礁石越多,这片区域海水较深并未开发,平时没什么人会来,更别说是现在这个点。 等到四周一片寂然,只剩下姜无沅一个人时,她失了神一般登上了一块礁石,海风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 姜无沅双眸直直盯着海面看,月光清辉洒下,跟她梦见的几乎一模一样。她看着看着快要发了怔,有一道声音陡然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跳下去。 跳下去就能找到答案。 “答案……” 姜无沅神色恍惚,双唇翕动呢喃自语。 她无意识往前迈了一步,顿时一阵失重感传来,下一刻她整个人跌入了冰冷的海里,溅起的海水呛得她猛然清醒。 几乎是一瞬间,她全身凉得一颤,被海水浸透的潮湿感无比清晰地彰显着,这一次,不是梦。 姜无沅心里一紧,双手破开海面,拼命往岸边游,偏偏海浪拍打过来反而将她推得更远,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岸边。 渐渐地,她没了力气,浑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无尽的绝望蔓延。姜无沅被海浪推涌着,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自弃感,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这一刻,她甚至分出心神去想。就算她消失在这片深海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姜无沅彻底被海水吞没前,恍惚间,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泛起了一道银白色鳞光,盖过月色。 难不成还是在做梦吗? 姜无沅心想,闭上眼沉入海底。 作者有话快说:醒醒,老婆来了。???(*?)??? 03.银白长尾 人这一生大多只会经历一次死亡,姜无沅却觉得,这种生命流逝的感觉,很熟悉。 海水争先恐后地拥挤而来,肆无忌惮地盈满姜无沅的口鼻,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姜无沅唯一还能感受到的,是自己逐渐减缓的心跳声。时间都好似放缓了许多,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只是过了几个呼吸。 越来越清晰的水纹波动声于耳边回响,打破了这万籁俱寂。 只瞬息之间,一种比海水还要冰凉的触感搭上了她的腰身,紧接着,一双柔软的手臂伸过来将她搂住,用力往上一带破出了海面。 “咳咳——!”姜无沅猛烈地咳嗽起来,浸湿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侧,一张脸苍白如纸。她本能地紧紧抓住将她救上来的这双手臂,死亡的恐惧与后怕在重获新生的这一瞬间尽数涌了上来。 搭救她的好心人任由姜无沅攀附着,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姜无沅将呛的水咳了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刚想开口道谢,抹了抹脸上的水睁开眼,一缕白色的长发铺满月光垂落在眼前。 发丝间隐约露出一截白晳肌肤,坠着点点水痕,映衬月色光华,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如果没有那几片泛着鳞光的银白色鳞片的话。 姜无沅看得心里发了懵。她缓缓抬眼,目光自女人圆润的肩头掠过细白脖颈,直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 姜无沅呼吸几乎凝滞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双眼睛。如果非要说个词,那就是纯粹。一片纯粹的幽蓝,碎着清辉,胜过姜无沅此生见过的所有的海。 女人见她看过来,凑近了几分,眼中的幽蓝漾过些许波澜,纯粹中夹杂了点点难以说清道明的欲。 偏偏她还长了一张惑人的脸,如冰雪雕刻,剔透无瑕。配上这一头白发和蓝色眼眸,看着就不像人,简直比这片海还要来得危险。 姜无沅心头呯呯跳个不停,见女人靠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背触到了一片冰凉细滑的东西。她整个人登时僵住,心里涌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僵硬地偏头扫了一眼,只见波动的海面上正露出一截似鱼的银白长尾。那截尾巴还时不时摆动,带过水纹,鳞片映着月色,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那现在搭在她腰上的东西,岂不是…… 姜无沅突然有些结巴:“你……人……人鱼?” 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湛蓝色的眼睛落过来,将姜无沅整个人圈在她的目光之下。接着,女人的长尾一个用力,促使姜无沅贴靠过去。 姜无沅来不及反应,眼前笼罩下来一片阴影,一双冰凉柔软的唇贴上她的。 姜无沅睁大了眼睛,一时忘了挣开,直到女人柔软的舌尖携裹着清甜的味道抵了进来。姜无沅本来还有些柔弱无血色的脸顿时红了个透,所幸现在正值夜深,应该看不太清楚。 她慌乱地将女人推开,一手抵着她的肩,一手捂住自己的唇。 被推开的女人也不恼,只是盯着姜无沅看,顺便用尾巴托着她,防止她又沉下去。 姜无沅被女人的尾巴有意无意地蹭着,心里一团乱麻。又兴许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奇幻,姜无沅一时脑子没转过来,对着女人有些口不择言:“就……就算你是人鱼……也不可以随便亲人。” 人鱼小姐依旧沉默。 只是眼底的波澜又晃了晃,嘴唇抿着,脸上的表情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姜无沅却莫名觉得,她在不开心。 姜无沅冷得打了个哆嗦,海风吹过来如冬雪凛冽刮得她脸上生疼,心想比起猜人鱼的心情,不如还是先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人鱼除了喜欢……亲人,应该……不会还喜欢吃人吧? 她脑子里团了一团浆糊似的,冻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人鱼的手摸过来搂住姜无沅,长尾摆动,速度极快地带着姜无沅游到了岸边。 姜无沅的脚终于踏在了实处,小腿被人鱼的尾巴往前推了推,她顺着这股力道走上了岸。 走了几步,她回头去看,正瞧见人鱼尾巴一摆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深海里。 姜无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跟过去,又被海风吹了个清醒。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要不是她现在一副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把脑子撞坏了,除了失忆还开始出现幻觉。 没过多久,海上又出现了银色鳞光,水面晃动,美丽的人鱼小姐在姜无沅跟前破水而出。 姜无沅望着她幽蓝澄澈的眼眸,不知怎的,心里没由来地涌上了一种,可以称得上是,开心的情绪。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像刚才,她虽然恼人鱼一言不发上来就……亲她。但她对这个吻,却没有厌恶。 她好像可以接受,被她触碰。 而且是接受良好。 姜无沅你真是病了。 姜无沅掩在夜色下的脸红得透彻,发散思绪回笼,这才发现人鱼在岸边放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 “这是……给我的?”姜无沅将衣服拿起来,试探性地开口。 这是一件古式的交襟长衫,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手感细腻柔滑,十分舒适,即便是姜无沅也没有见过这种衣料。最神奇的是,这衣服分明是人鱼从海里拿出来的,却没有沾湿半点。 人鱼点了点头。 姜无沅见她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也穿了一件类似材质的胸衣,再往下看,是一截若隐若现的纤细腰肢。 她连忙别开眼,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这衣服虽然看上去轻薄,穿在身上居然很暖和,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冷冷的,很是好闻,萦在鼻尖让人觉得脑中都清明了些,莫名还有点似曾相识。 就是稍微大了一些,不太合身,再加上她里面还套了一层湿衣,贴在身上不算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吧,总不能让她在人鱼面前脱光吧。 姜无沅还是要脸的。 人鱼见她将衣服穿好,最后再看了她一眼,毫无留念似地转身沉入海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姜无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白影再次消失不见。海水翻涌又平静,就像她从未来过一样。 她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好多话说:让我们猜猜,人鱼喜不喜欢吃人呢? 04.打卡景点 大家没事最好还是不要失忆。 尽管只是失去了三个月的记忆,还是给姜无沅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光是重新对接部分工作就费了许多心力。 而人一旦陷入忙碌,什么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都会被抛却。 姜无沅今天约了个经纪人签转让合同,她化了个素雅的妆,只淡淡勾了几笔眉眼,上了些唇釉。 她五官生得精致,线条柔和,瞧着是那种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淡淡的却很打眼,在人群中也能被一眼注意到。 姜无沅打开衣柜打算挑一身出门的衣服,她惯爱浅淡的色系,穿衣风格也是如此,可垂眼一看这一衣柜的浅色衣服中偏偏掺了抹亮眼的红。 一件被迭得齐整的红衣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隔间中,从色系到风格款式没有一处不违和的。 姜无沅伸手过去,指尖触到了衣料上。因为忙碌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尤其是那双幽如深蓝的眼睛。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还是她的初吻。 姜无沅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随意挑了件短款白色背心打底,套上同色系宽松衬衣,衣扣松松散开两颗,露出一截柔美锁骨。再搭上条休闲长裤简单收拾了一番开车去了约定的地方。 约的是一个环境清雅的茶馆,是合作方照着姜无沅的喜好定的。不过与其说是合作方,倒不如说是半个伯乐。 她的第一首词曲作品就是靠着导师搭线卖给这位的。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有再用过姜楚的钱,所以那一笔版权费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意义非凡。 穿了身干练妥贴西装的女人朝着姜无沅走过来,她步伐速度虽快,却不会让人觉得急迫。 钟然扫了眼腕表,大大方方坐在姜无沅对面,她语气熟稔笑道:“刚刚好,一分钟不差。” 姜无沅回她一笑,为她盛了一盏茶。古式格窗渗入日光铺落阴影打在纤细指节上,与青色剔透瓷杯相得益彰。 钟然看着看着感叹道:“这样一双手给我倒茶,我可真是有口福。”说着,她从包里摸出合同递给姜无沅,“沅沅,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 姜无沅应了一声接过合同翻看了起来。她和钟然这几年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钟然在姜无沅看合同的间隙跟她搭起了话:“你是不知道,你前两天发我的那demo,我得有听了百八十遍吧。”她看着姜无沅垂下的眉眼,试探地开口:“说真的,沅沅,你真不考虑自己出道?就你这声音条件,这外形条件,只要你愿意来我这里,我会让你登上万众瞩目的舞台。” 姜无沅的合同看到了最后一页,她指尖搭在纸页上,抬眼看过来,只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钟姐,你知道我的。” 她从来不需要什么万众瞩目,也没有什么远大崇高的志向。只想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做着热爱的事。 一生不必跌宕起伏,只需岁月平和,年年如是。 钟然叹了叹气,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两人将合同敲定,临近中午,钟然看了看表,“一起去吃个饭?” 姜无沅正点开手机习惯性查看消息。一个免打扰的群聊冒出了小红点,显现出了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人鱼湾小区的业主群。 “又是白发的小姑娘……” 白发? 姜无沅心头一跳,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她点进群聊,完整的消息显露出来。 “又是白发的小姑娘?这是现在年轻人的潮流?” 她手指迅速往上滑,顺着聊天记录翻到了最上一条展开这个话题的地方往下看。 “哎,你们谁认识咱小区门口那个白头发的高个小姑娘啊,杵一上午了都。” “终于有人说了,是搞cosplay的吧,长得怪好看的,我都没忍住看了十分钟。单就这十分钟,上去搭讪的小伙子7名,小姑娘11名。” “我看像是跟对象吵架了,谁搭话都不理,就杵在那儿不动。那群来旅游的闻着味就来了,都成人鱼湾的打卡景点了。” “不是长成这样谁舍得跟她吵架啊!” 钟然从没在姜无沅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本来以为她都快成仙了呢。 “有事?” “嗯,不好意思,钟姐,我得先回去一趟。” 姜无沅收了手机,跟钟然道了个别急匆匆地就往家里赶。到小区的时候,也顾不得先将车开进车库,就在马路边上随意找了个停车位。 她下了车,远远地能瞧见自家小区门口确实围了一些人。还挺有秩序的,也没人堵在门口妨碍别人进出,都齐刷刷地站在马路对面。 人鱼湾景点还算有点名气,平时也有不少摄影师会过来拍照。姜无沅走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两个女摄在聊天。 高个子女摄举着相机:“你知道这cos的是哪个角色吗?” 稍矮一些的女摄调整角度百忙之中回应:“管他呢,好看就行!” 姜无沅:“……” 姜无沅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穿着古制红衣的白发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生得高挑,一身妥帖的红色长衫完美勾勒出玲珑曲线。白发未束,只随意展开铺落,如绸缎般自肩头散下,发尾垂在细柳腰间,有风而过,便顺着衣衫轻轻荡起悠扬的弧度。 姜无沅看着她这一身打扮,衣服的样式材质都和她好好放在衣柜里的那一件相差无几,那晚萦绕在她鼻尖不散的味道自然也有了解释。 她耳根子顿时觉得有点烧得慌。 莫名的,姜无沅觉得女人的眼眸看了过来,自人群中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这个距离,她分明是看不清她的眼睛的,却没由来地觉得那双幽蓝色的瞳孔里应是混着日光的暖意,正漾过浅浅的波澜。 就如同她方才一个人站在那里,任凭四周喧闹都与她无关。而姜无沅出现的这一刻,她便与这世间有了关联。 姜无沅心跳得越来越快,她别开眼,视线往下一滑,女人的衣摆间隐约露出一双赤足,白皙肌肤与红衣映衬,实在是太过明显。 姜无沅下意识心想,她没穿鞋,光脚踩在地上,从海里走到这里,又站了这么久,有没有受伤? 不对。 姜无沅连忙收回自己跑歪的关注点。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这条人鱼,她有腿? 不过姜无沅也暂时顾不得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将这个“打卡景点”赶紧带走。 姜无沅迎着一些路人看热闹的眼神走上前去,她不敢看人鱼小姐的眼睛,心一横直接二话不说牵了人鱼小姐的手就走。 骨骼分明,细滑柔软。 她却不敢握得太紧,只松松垮垮扣着。 人鱼湾小区的安保做得不错,外来的人不经过业主的允许是无法进入小区的。正值班的保安是一个新调过来的年轻姑娘,跟姜无沅见过几面,人很热情,勉强算是个熟人。 小姑娘个子挺高,穿着一身保安制服,一边登记,一边对着姜无沅绽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姜小姐,这是你对象啊?” 保安小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在心里骂自己被业主们的闲聊八卦带偏了,连忙改口:“啊不是呸呸呸,你朋友啊?” 姜无沅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不自在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鱼。 人鱼小姐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被姜无沅牵着,看上去有几分乖巧。她像是感受到了姜无沅的视线,也转头看过来。 姜无沅直直对上她干净纯粹的双眼,莫名有些心虚。 她只是一条鱼,应该也听不懂这些吧。 姜无沅只当没听见保安的口误:“嗯,是我的朋友。” 保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发女人,回忆起之前跟她搭话时没被搭理的惨淡画面,最终还是选择对着姜无沅问:“这位小姐的姓名是?” 姜无沅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让她现场问吧?而且她十分怀疑,人鱼不会说话。 就没说过一个字。 不,就没说过一个音节。 姜无沅顶着保安直勾勾的眼神,索性直接说:“她跟我一样姓姜,单名一个鱼字。” “姜鱼。” 作者:(跑到人鱼小姐旁边,立个牌子)拍照合影,十元一次。 ps.这届读者真的高冷,都没几个跟我说话,感觉我在单机!??????????? 05.我想亲你 姜无沅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 她将一条……嗯,一个长了腿的人鱼带回了家。进门的时候,姜无沅率先松开了手。她将手背在后面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一贯很少出汗的她此时手心竟然有些黏腻。 一定是今天的天气太热。 姜无沅先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新的家居鞋摆在人鱼脚边,人鱼垂眼看了看鞋又看向姜无沅,脸上没有表情。 姜无沅留意到她的眼神,心想她大概是第一次上岸,对人类的东西没有概念。 “这个叫鞋。”姜无沅指了指地上的鞋,“我们通常都需要穿鞋来保护我们的脚。”说着,她背过去从鞋柜里拿出了自己常穿的那双,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一边穿一边又说:“鞋有很多样式,这种舒适又方便的,我们一般会在家里穿。只需要把你的脚放进这两个鞋洞……” 姜无沅看着眼前晃过的红色衣角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人鱼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前面,脚上的鞋穿得妥贴默默地盯着她看。 “你……你知道穿鞋?”姜无沅沉默了半响有些尴尬开口道。 人鱼小姐好看的眼睑垂下来,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鞋是什么对吗?” 人鱼小姐再次点了点头。 姜无沅:“……” 人鱼会穿衣服,能将尾巴化作双腿,那么知道鞋是什么会穿鞋也很合理。 很合理。 姜无沅不在意地笑了笑,脸侧隐约出了一些细汗,她转头将空调打开调到制冷,又说:“你先去那边的沙发上坐一下,我去倒杯水。” 她转身去了茶水间,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似的走得飞快。 人鱼看着她的背影幽蓝色眸光晃了晃,如同平静的海面泛起短暂的涟漪,很快便平息无痕。 她径直地走到沙发边上坐得板正。 姜无沅给自己泡了杯茶,看着茶叶在热水中翻飞起伏,躁动的心勉强平息了一些。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找了一个新的杯子给人鱼小姐倒了杯水。 人鱼上岸这么久了,应该是缺水的吧? 姜无沅将水端过去放在人鱼面前的茶几上,顺势坐在她对面。 “你需要喝水吗?” 人鱼看了看面前的白水,又看了看姜无沅跟前冒着白雾的茶,端起水抿了一口。 素白纤细的手搭在黑色的茶杯上,很是显眼,姜无沅甚至能将她细腻皮肤底下淡淡的青色血管都看得清明。 她的视线顺着人鱼的动作往上,刚好落在她微微浸润的薄唇上,那里泛着浅浅的水光,裹了一层水膜,衬得颜色都艳了一些。 姜无沅垂下眼喝了一口茶,水雾晕在眼前。缓了会儿,她试探性地开口:“你会说话吗?” 半响,就在姜无沅以为答案是否定的时候,人鱼双唇动了动。 “嗯。” 声音犹如冷玉落珠盘,哪怕只有一个字,也足够动人心弦。由于职业关系,姜无沅对声音很敏感,几乎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她的耳朵就完全被这个声音俘获了。 童话里都说,人鱼天生拥有一副蛊惑人心的歌喉。如今看来,这也不全是编的。 “你的声音很好听。”姜无沅道,“你应该多说说话。” 人鱼小姐看过来,眉眼弯了弯,好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是错觉。 姜无沅被这个似有若无的笑晃了晃眼,又听见她说:“你喜欢,我说话。” “我……”姜无沅的脸顿时烧了起来,白净的面容上晕上一片红,一向很善言辞的她被这直白的话堵了个不知所措。 这鱼是从哪里听出这层意思的?虽然……虽然她是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她也挺喜欢的,但是,但是也没有必要,说得这么肯定直白吧? 姜无沅端起杯子喝茶,连忙换了个话题:“我的名字是姜无沅,你有名字吗?” “姜鱼。” “咳咳——!”姜无沅听到这个答案,猛地呛了一下,舌头也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个包。 她捂着嘴,眼角浸出了生理性泪水。 对面的人鱼迅速越了过来,一手将姜无沅的手牵过,一手抚在她的下巴上,柔软的指腹搭上了她的唇角,眸光垂落。 “张嘴。” 姜无沅愣了愣,下意识顺从地张开了嘴。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目光自她微翘的睫羽滑过,流连于眼角眉梢。 她有些失神,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人鱼的目光在姜无沅舌尖看了一下,“很快就会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但她的语气又莫名有些怪异,好像是十分笃定。 姜无沅舌尖动了动,刚刚还隐隐作痛的地方,竟然真的如人鱼所说好了个透彻,一点不适也没有了。 姜无沅心里升上了几分犹疑,她刚想开口说话,舌尖却不小心舔过了人鱼搭在她唇边的手指。 她登时整个人僵住,露出的一截脖颈都红了个透。她慌乱的目光飘过,见人鱼仍是盯着她瞧,那双幽蓝色的眼眸里平静又似藏着暗涌,看过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这才察觉到人鱼几乎快要整个人都欺在她身上,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发丝蹭过颈侧而带来的痒意。 还有那道,已经可以称得上熟悉的,属于人鱼的淡香。 她看见人鱼的双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最终归于平淡。 “你……”姜无沅脑子有些发懵,刚说了一个字,所有让她思绪混乱的压迫感陡然散了去。 人鱼退开了身,坐回了对面的沙发上。 姜无沅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人鱼的气息就已经远去。她愣愣地坐直身子,一瞬间不知道是松气,还是莫名怅然的情绪涌了上来。 “你刚刚想说什么?” 人鱼坐得端正,白发垂落与红衣映衬。她看着姜无沅默了半响,最后缓缓摇了摇头。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望过来的眸光澄澈又纯粹:“我方才想亲你。” “你不喜欢,我便不亲了。” 作者好多话说:姜小姐,认命吧,抗不住半点。 06.以身相许 姜无沅很困扰。 怎么会有人将这种话说得这么直白却又不会令人生厌。 虽然她本来也算不得上是人。 姜无沅与人鱼四目相对,因为她的话又将那个猝不及防的吻记了起来,不过现在想想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个吻的味道。 只不免去猜测这鱼之所以会得出不喜欢这个结论,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说的那句不能随便。 如果是的话,她未免也太听话了。姜无沅刻意将人鱼那句喜不喜欢的话忽略了,只觉得有必要好好向人鱼解释一下,亲吻,对于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鱼看上去就不像很懂的样子。也不知道除了她,还有没有随意……亲过别人。 姜无沅想到这里突然心里很是别扭,又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 她正了正神色,小心措了个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亲我。但对于我们人来说,亲吻,是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一种自愿的亲密行为。”说到这里,她又补了一句,“我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我是这样。你能明白吗?” 人鱼迎着姜无沅格外认真的目光,半响没说话。姜无沅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又问了第二遍,气势却弱了下去:“你……能明白吗?” 人鱼的眼睑垂下去,头一次比姜无沅先别开眼。姜无沅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什么太大起伏,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姜无沅的话其实与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没有什么区别,她却没有发觉。 “嗯。”人鱼淡淡应了。 一人一鱼之间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姜无沅喝了口茶,浅浅的清苦味漫上。她忽略掉心里突然涌上来的不适,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所以你有名字吗?我指的是,你真的名字,不是我胡诌的那个。” “沧。”她低声吐出一个字,只短短一个字,她的语气却好似透着微微的倦意,尾音轻缓,如一声轻叹。 “沧?”姜无沅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具体的字,“沧海桑田的沧?” “嗯。” 姜无沅将这个字在唇间呢喃品过,又说:“只这一个字?” 沧缓缓抬眼,幽蓝眼眸敛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族,无姓。” 我族?人鱼族吗? 姜无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有太多的未知,谁又能想到那片海里竟然真的居住着人鱼族。 而她此刻又恰好正与一条来自深蓝的人鱼对坐相谈。 姜无沅来了兴趣,终于开口问到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今天为什么会从海里出来,还来到了这里?” 沧的眸色亮了亮,眉眼间隐约的倦意突然散了个干净。看过来的眼中难得掺了几分灼热:“我来寻你。” 姜无沅愣了愣:“找我?为什么?” 她眼睛直直勾着姜无沅,说:“你们人类有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姜无沅:“……” 还好刚刚没有喝茶,不然指定再呛一回。她本来以为人鱼对人类社会应该了解不多,很多事情并不懂。 可她错了,这哪里是不懂,分明是太懂了。 她禁不住去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话?” 沧微偏了下头,白发轻轻扫过:“族中有籍所载。” “你们人鱼……会的还挺多。” 姜无沅其实更想说的是,你们人鱼就不能记些正经一点的东西吗,写的这些真的不会教坏鱼吗。但她迎着人鱼小姐干净的眼睛,还是换了个说辞。 沧摇了摇头,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虽有记载,但我族已千年未出。如今这世间,已全然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无沅的错觉,人鱼在说那句全然不同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朝她瞥了一眼。她笑了笑,开玩笑一般说道:“你们这书确实有些落后了,现在是文明社会,可不兴这套。” 人鱼小姐抿唇不语,眉眼又低落下去。 姜无沅瞧着她的神色心里一紧,脑中飞速运转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你,毕竟你也确实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应该也是难得上岸一回,不如就在我家先住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除了……”她不自在地停顿了一下,“除了以身相许。” 沧垂首半响,终是点了点头。 姜无沅这心里头刚松了一口气,又见她突然站了起来,当着姜无沅的面,手指勾上她自个儿腰间的系带轻飘飘一挑,红色外衣便松散开来,露出一截白色底衣。 姜无沅也猛地站了起来,茶几上的水杯被撞得晃了晃,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她比沧矮了几公分,差不多只及她眉下处,急得脸都红了一片。 她伸手想去阻止沧的动作,又觉得不太合适,一时手足无措,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想做什么?不是说好了,那什么,不可以的吗?” 人鱼小姐听见她的话动作一停,敞开的轻薄外衣从她肩头轻松滑落,垂在脚边,整个人全身上下只剩一身底衣。 她眸光飘过来,声音突然柔软了一些,说出来的话莫名让人觉出几分熟稔的味道。 “无沅,我要化尾了。” 作者有话快说:姜小姐!记得你今天的话!姜小姐的行为放在人鱼族书里的年代是要被打为陈世美的程度(? 07.你想摸么 无沅。 姜无沅晃了晃神,头一次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语气轻轻飘飘,清清淡淡,如同平凡日子里的寻常。 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无沅,无缘。 姜楚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与她身份地位并不匹配的人,俗套的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开头,却不是惯常的结局。那时候姜无沅的姥姥尚还在世,面对姜楚的事没有强硬地去阻止,只让她在姜家和那个男人之间选一个。 姜楚太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比起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与财富,那些个喜欢不喜欢的对于姜楚而言都显得不重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喜欢的人断了关系,并接受和姜无沅的父亲商业联姻。 姜无沅出生前两个月,她的父亲病死,姜楚也不是很在乎,她更在意姜家的生意。也许人总是习惯为自己放弃的选项套上美好的滤镜,姜楚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有时也会惦念,所以她给姜无沅取名无缘。后来还是在姜家待了几十年的李管家实在看不下去,劝了一下,她才随便换了一个同音的字。 别人家的孩子,母亲取的名字无不寄予了美好的祈愿,偏她的只是一个抒发姜楚不甘的怀念与遗憾的工具。 “无沅。” 姜无沅回了神,对上眼前人幽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经过深蓝的洗涤,沧海桑田,都不会变。 原来这个不被期待的名字,也可以被叫得这么好听。 姜无沅笑了笑,一手捞起散落的红衣,一手牵着人鱼小姐引她去了二楼主卧的浴室里。她将衣服迭好放在一旁,准备往浴缸放水。 虽然她没有养过鱼的经验,头一回养还是一条这么大的。不过,第一步,放水,肯定错不了。 姜无沅望向沧:“你喜欢什么水温?” 沧低头解开系带,半边圆润肩头坦露。她自然道:“凉些。” 姜无沅:“……等一下。”她顾不得合不合适,连忙按住人鱼小姐的手。“我先给你放水。”她将水温调到微凉的程度,水流汩汩而下。 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别开眼将沧褪去一半的衣服拉了回去。“你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这样……不太好。” 沧点了点头,表情寡淡,目光定定落过来,像是在证明什么。 她说:“我只在你面前脱过。” 姜无沅:“……” 这水为什么放得这么慢。 姜无沅没有抬头,只盯着水瞧,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鱼在盯着她,那道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贴在她身上。 她背上是有花吗?还是这鱼没见过人。 在备受折磨的视线下,水终于放好,姜无沅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对着沧说:“你衣服脱了后放在这边。”她指了指她放红衣的地方,又说:“你先在这里化尾,我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说完,她全程没抬眼,出了浴室将门关上。她其实并不知道沧所说的化尾具体是指什么,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应该就是变回人鱼的模样。 沧需要化尾,是不是代表着人鱼没有办法长久维持人的形态。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姜无沅站在门外可以清楚听到水的晃动声。门缝里突然透过来一道浅光,又缓缓暗下去。 “无沅。”里头的人鱼叫了她一声,隔着道门,声音有些沉闷。 姜无沅一直守在门口,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怎么了?”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沧的称呼适应得这么自然。 沧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可否进来?” 姜无沅手搭上门把,缓缓吸了一口气,做了个心理建设才推开门进去。她眼神不敢乱飘,可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过显眼。 浴室里开了一盏灯,却远远不及她的长尾来得耀眼。银白色的鳞片紧紧包裹着皮肉,凝结的水珠坠在鳞片上碎着粼粼光芒。分明是剔透的白,姜无沅却又想用流光溢彩去形容她。 沧轻轻坐靠在浴缸里,白色的长发打湿了半截垂在她胸前,刚好掩住了她上身赤裸的两处柔软。 姜无沅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沧淡淡看过来,大大的尾鳍轻轻摆了摆,水声清脆。 “尾巴,展不开。” 姜无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长了,目测大概有将近三米,这浴缸根本装不下,以至于有长长的一截只得搭在外边。 这浴缸其实不算小,平时姜无沅自己用绰绰有余。如今放在人鱼身上,完全不够看。 姜无沅走过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沧像是明白她的困扰,又说:“无沅,帮我淋些水。” 姜无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她露出水面的那截尾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好。” 她取过淋浴喷头,调了沧喜欢的水温,细细淋在她无法浸在水里的长尾上。水珠沿着她的鳞片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姜无沅看着看着有些恍惚了起来,莫名有一种她不是第一次为人鱼做这件事的错觉。 有一种浪漫的现象叫做既视感,姜无沅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产生了这种幻觉记忆,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银白长尾摆动了一下,线条柔美而优雅,如一块温润白玉。姜无沅不由地说道:“你的尾巴,很漂亮。” “嗯。”沧应了一声,声音穿过泠泠水声,“你想摸么?” 姜无沅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喷头摔了。她看向沧,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这是一种夸赞,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沧垂了垂眼,睫羽上的水珠轻轻掉落,没入浴缸中。 她好像完全觉察不到姜无沅的慌张,说话的语气仍是平淡,带有她一贯的直白:“你既喜欢,为何不想?” 姜无沅脸烧着:“这是你的尾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我怎么能随意就上手去摸,这对你既不尊重也不礼貌。” 沧微微颔首,像是明了:“我许你摸。你想摸么?” 姜无沅:“……” 作者有话必须说:人鱼小姐,理解能力满分!专治口是心非! 08.你想要么 人鱼眼睛直直勾着姜无沅,像是非要问到一个答案。 姜无沅被她看得窘迫,侧过脸躲开她的视线。其实要说不想,是假话。先不论她的尾巴有多漂亮,单单说这是一条真的人鱼摆在跟前,换成别的人,谁能不心生好奇。 可要她说想,又怎么能开得了口。 偏偏人鱼是不会懂她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心里面的圈圈绕绕的。 姜无沅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混着水声缓缓吐出一个字,低若蚊呓:“嗯。” 沧的尾巴摆了摆,鳞片波光掠开,落在姜无沅眼中如一段白锦绸缎优美地滑过,像是一种邀请。 沧没有说话。但姜无沅心思通透,如何不知她这一个动作下隐藏的意思。她微不可察地缓了一口气,右手攥着的花洒淋出一道道水柱,左手犹豫地伸过去搭在人鱼的长尾上。 那天晚上她摸过了一回,但是早已忘了具体的触感。现在陡然摸过去,混着清水就像摸到了一块半化的冰。清清凉凉,却又不会觉得寒冷,细滑湿润但不黏腻。 她手掌伸了伸,指腹拂过鳞片的纹路,幸许是错觉,她好像能听到沧的心跳声。 姜无沅本以为人鱼的鳞片应该很是坚硬,可她手下的这一片摸着很柔软,完全不会有任何的不适,轻薄得简直快要触到她的皮肉似的。 姜无沅一边淋水,一边用手轻柔抚摸,生怕动作重了会让她感到不适,看起来就像是在为人鱼清洗尾巴。事实上,人鱼的尾巴很干净,是澄澈的白,不沾纤尘。 她的手滑到偏尾端的位置的时候,触到了一片格外柔软的鳞,摸着比起别的位置还要来得脆弱。姜无沅心生好奇,指腹在这里多逗留了一会儿。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冷冷的香。姜无沅愣了愣,鼻端轻嗅,认出了这是沧身上的味道。沧的味道一直都是清清淡淡的,也只有之前贴靠得那么近的时候才会闻到一些。 可她现在明明跟她隔了一段距离,又怎么会闻到。姜无沅偏头去看沧,正对上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明明还是干净的蓝,又好像多了些不可言明的东西。幽幽地看过来,掺着顶上打下的光,晕了一层迷蒙的雾。 姜无沅从她的眼中莫名觉察出了些占有的意味来。她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鼻间的味道又重了几分,这股馥郁的香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缠绕在她身上。 姜无沅闻着闻着心里突然觉得躁动,左手背上明明淋着湿凉的水,指腹间却热得不行。 沧的尾巴动了动,轻轻蹭过她指尖。她眸光定定落过来,语气轻缓,尾音回转,不似往常平淡,反而带些了若有若无的妩丽:“你想要么?” 姜无沅失了神,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直愣了好一会儿:“什……什么?” 沧瞥了一眼姜无沅放在她尾巴上的手,这回倒是又变成了那副淡淡的模样,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在摸,我交尾的地方。” 交尾? 交尾…… 交尾?! 姜无沅猛地弹起来,手中的花洒终是跌落在地,发出碰撞的声响,水淅淅沥沥地淋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将花洒关上,浑身上下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处不红的。 整个人几乎烧得快要冒烟。 她不敢再看沧一眼,从浴室落荒而逃。反手将门带上,在门口不知所措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朝门里的人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 姜无沅捻了捻手指,只觉得那里烫得不行。她捂着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刚刚那行为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嗯。”沧的声音传出来,平平淡淡的,轻描淡写的,“故意的也无妨。” 姜无沅快要碎了:“……沧……沧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些让人困扰的话了。” “沧小姐?”里面的人鱼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换一个。” 姜无沅:“……” 作者有话说说:人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哪里懂姜小姐此时此刻破碎的心情。噗。 预告一下,人鱼有发情期的(。 09.我不想穿 经过这一番折腾,姜无沅身心俱疲。外边的天已经渐渐染上橘黄,这一个下午姜无沅的心上上下下反复横跳,丢的脸快赶上有生以来的总和了。 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都该吃晚饭了。 人鱼……应该也是要吃饭的吧。 姜无沅想了想,朝着浴室里仍泡着的人鱼小姐问道:“沧……”她本来想叫沧小姐,又想到人鱼的话,将后面两个字生生咽了下去。可是这样一来,她叫的这个单字又有些……过于亲近了。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姜无沅硬着头皮地继续说下去:“你饿不饿?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我准备出去买。” 里头的沧回话:“你做的,都好。”不知道是不是姜无沅的错觉,她竟然从沧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起伏。 她的心情好像不错。 是因为……她喜欢被自己这么叫吗? 姜无沅连忙收回自己的自作多情,又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一些不对来。她明明只说出去买,沧为什么会直接认定是她准备自己做饭? 她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饭?而且万一我做的饭很难吃呢。” 沧半响没有回应。 姜无沅也没有多想,最后只嘱咐道:“那你先在家里呆着,我出去买些菜。” “好。” 姜无沅收拾了一番出门,小区旁边就有一家商超,她挑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最后想了想又去选了一条鲜活的鱼。 准备煲个鱼汤。想来沧生活在海里,应该会喜欢吃鱼的吧。 姜无沅提着买好的菜正准备顺便把停在外面的车开回去时,路过了几家女装店。 沧来的时候只穿了她那一身红衫,那衣服神奇得很,既不沾水也不染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不过最神秘的还是人鱼本身。如果说人鱼只是一种生活在深海鲜少出现在人类视线的族群,尚还可以解释。但人鱼既有尾却又能随意变作人的模样,这恐怕就不是现在的科学可以理解的了。 姜无沅回了神,还是进去女装店按照沧的尺寸挑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毕竟也不能总穿那一件。 沧看着比她高了几公分,身形倒和她差不多,只除了……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之前在浴室里朦朦胧胧看到的地方,脸色一红。 结了账又转去旁边的内衣专卖店,照着比她自个儿用的大上一个尺寸的标准买了几套。其他的日常生活用品,家里都有全新备用的,姜无沅就没有买。 等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她开了门,刚进玄关就听到了客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姜无沅打眼一看,红衣白发的冷艳女人在沙发上坐得端正,面色平静,对面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块黄色海绵。 姜无沅:“……”走错了。 姜无沅退出去关上门,站在门外冷静了一会儿又重新进去,这回正对上沧回头望过来的幽蓝眼眸。 电视上的黄色海绵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姜无沅瞧着她那张寡淡好看的脸,一时觉得这画面有些荒谬。 沧起身迎了过来,长尾又变作了双腿。兴许是刚刚才泡过水,她的身上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水汽,垂在肩头的白发还有些湿润。 近了,姜无沅才发现她之前迭在里头的白色底衣裤竟然都没有穿,只随意套着外面那件红衫,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 走动之下,纤长白晳的双腿于衣摆间若隐若现,曲线分明。胸前有大片肌肤显露着,秀美如白玉的锁骨上还坠着水珠,平白勾出些旖旎的气氛来。 姜无沅手一抖,手上东西一落,几步过去将沧松散得即将要露出胸口的衣襟拉好。她低着头,脸色发红,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沧……人鱼也要好好穿衣服。”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得心脏病。 她捡起一旁的购物袋,翻出了一套浅色的内衣裤,朝着沧示意了一下:“你以后要记得在里面穿上这些。”她又指了指内衣,“化尾的时候,最好也要穿上这件。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姜无沅早就发现人鱼其实对这些现代社会的产物不算陌生,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到岸上。 就是不知道她以前上来的时候,是哪个无聊的人给她看的黄色海绵。姜无沅瞥了一眼仍在放着的电视,莫名觉得好笑。 沧点了点头:“知道。”她顿了顿,话语一转:“化尾,我不想穿。” 姜无沅对上她的目光,打了个商量:“你不穿的话,我就不给你……淋尾巴了。”她艰难地说完,被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不可。”沧近了一步,几乎快要贴在姜无沅身前,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萦在姜无沅鼻间。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姜无沅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闷来。 她说:“我穿。” 姜无沅看着她的眉眼,心跳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快。 她心想,其实养鱼也不是很难。虽然有时候这条鱼真的让她很困扰,但—— 她好像有些喜欢这份困扰了。 作者有话憋不住:是哪个无聊的人呢,作者我也不知道呢^^ 10.我想要你 姜无沅没有关上人鱼小姐的电视,甚至让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继续看。 她先将买好的新衣服放进洗衣机清洗,趁着这个时间提着菜进了厨房,简单炒了个青菜和排骨,外加一锅鱼汤。 不知道沧喜不喜欢喝鱼汤,倒是姜无沅她自己挺喜欢的,时不时就要煲上一回,就连她发布作品时使用的署名都是“姜鱼汤”。 将碗筷和炒好的菜端上餐桌,姜无沅对着沧唤了一声:“沧,吃饭了。”说完之后,姜无沅才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一些别样的意味来。 以前在姜家时,像做饭这种琐事自有专人打理,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后来搬出来住,她虽学会了做饭,但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一个人吃,没有特意为谁下过厨,自然也不会有机会对谁说出“吃饭了”这样的话来。 或许这句话在许多人的生活里,不过是一句每天都要说上几回的,再寻常不过的话,可对于姜无沅来说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悄无声息地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虽然算不上起眼,却又实实在在地激起了一片涟漪。 沧关了电视走过来。她的衣服之前已经整理好,但仍有些松散。姜无沅不敢多看,低着头为她盛了一碗鱼汤。 奶白色的鱼汤在碗中轻轻晃动,看上去很是诱人。 沧十分自然地接过。 姜无沅坐在她对面,一边吃饭一边观察沧的动作。她发现沧对筷子的使用十分熟练,比起肉食,她好像更爱吃素。 譬如那盘排骨,她只夹了两次,而炒青菜却足足夹了七次。至于鱼汤,除了喝完姜无沅给她盛的那一碗,就没有再继续添。 看来她不爱吃鱼。姜无沅心想,那她在海里时吃些什么?海草吗? 姜无沅瞥了一眼人鱼小姐冷淡的眉眼,被脑海中构想出来的画面逗笑,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极力地克制上扬的嘴角,眼神又无意识瞟到沧身上去时,发现沧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筷,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姜无沅:“……”一口鱼汤差点没呛住。 沧偏了偏头,眸光下垂,手指伸过去将姜无沅嘴角不小心沾染上的汤渍擦拭干净。 可能与人鱼的习性有关,沧的体温比寻常人要低一些。姜无沅只觉一抹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从她的唇边掠过,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嗅到了些淡淡的香,稍纵即逝。 她整个人兀得僵硬住,眼神有些躲闪:“谢……谢谢。” 沧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姜无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沧是不喜欢她说谢谢?可是,为什么?她刚想开口询问,又听见沧说:“你方才在笑什么?” 姜无沅莫名有些心虚,说话磕磕绊绊起来:“……没……没什么。” “可你看了我好些回。”沧顿了一下,语气莫名:“是在笑我么?” 姜无沅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她连忙解释道:“我看你是怕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沧好像笑了一下,姜无沅没看太清,只听见她说:“我不喜荤腥。但你做的,喜欢。” 如果换成是别人说这些话,姜无沅只会以为对方是在特意讨好她,但她知道沧不是。 她说不喜欢便是真的不喜欢,说喜欢也是真的喜欢。她不喜欢的东西因为姜无沅,可以变得喜欢,这意味着什么? 姜无沅心想。 大概是她做的菜味道确实还不错。 两人吃过饭后,姜无沅并没有急着收拾碗筷。她其实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人鱼小姐,不过之前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就没有开口,现在正是时候。 她正了正神色,对着沧说道:“你介意我问你一些问题吗?” 沧淡淡点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姜无沅倒了两杯水过来,她手臂搭在桌上,换了个松弛的姿势,“第一个问题,你用人身在岸上生活,是不是每天都必须进行化尾?” 沧看着姜无沅,学她换了个坐姿,答道:“嗯,每日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那就是两个小时。看来以后,她每天都需要帮人鱼小姐淋两个小时的尾巴了。 姜无沅不由地在心里盘算,果然养鱼还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姜无沅又问:“我很好奇,你们人鱼是怎么随意变化形态的,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沧静默了一会儿,眼眸里的光微微沉了沉。半响,她才道:“修炼久了自然可以化形。” 姜无沅讶异:“修炼?”这个词实在是有些突破她的世界观了,她抿了一口水缓了缓,“你,你该不会还能使用传说中的,术法吧?” 沧瞥了她一眼,“不能。” 姜无沅松了口气,还好事情不是这么玄幻的走向。她继续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 话音刚落,沧突然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朝姜无沅贴近了几分,她盯着姜无沅轻声开口:“因着,你的气息。” 姜无沅被她的动作吓得往后仰了仰,还以为她又要做什么让她无所适从的行为。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姜无沅故作平静地笑了笑:“我的气息?” 沧瞧了她的椅子一眼,淡淡道:“嗯,每个人皆有自己独属的气息。” 说着,她退开身,目光在房间四周流转又轻轻落回姜无沅身上。她眸中漾着冰蓝,语气平静:“这里的每一处,都有你的气息。” 姜无沅下意识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难道是人鱼的嗅觉要比人类发达得多吗? 沧垂眼看着姜无沅的小动作,眼底晕开一抹浅浅的笑意,又缓缓隐去。 她继续道:“你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 姜无沅听着沧的话,耳根发烫,只觉得她的语气很是奇怪,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起身收拾碗筷,结束这个话题。 她说道:“你先休息一下。”不等沧回答,就急匆匆地往厨房走。 等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姜无沅的目光在客厅巡了一圈,没看见沧。她又找了一下,才发现沧竟然在阳台晾晒洗好的衣服。 昏黄的灯光打下,在她身上晕了一层柔和的色彩,似梦似幻,美得十分不真实。 这样一个人做这些事情实在是违和,偏偏她动作还挺熟练,不像是第一次。 姜无沅忙走过去,想从沧手上将衣服接过,“这些我来就好。” 人鱼小姐偏过头看她一眼,长睫颤动抖落点点微光。 她说:“你嫌我做不好么?” 姜无沅手搭在衣服上,沧也没放开,两人扯着同一件衣服站在阳台对峙。她被沧看过来的眼神瞧得心里不自在,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鱼小姐点点头,动作迅速地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 姜无沅收了收微湿的手掌,站在沧身侧,颇有些窘迫:“下次你不要做这些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客人,明明说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怎么能反过来让你帮我做事。” 沧将阳台的灯关掉,周围一瞬间暗了一些,只有客厅的灯渗透过来,落在地上打下一层光影。 她转过身,幽蓝色的眼眸映着些光,轻描淡写道:“我想要你。” 姜无沅:“……” 她接着又说:“你不愿意。” 姜无沅:“……” 作者有话说:姜无沅,我恨你是块木头(? 11.不过寻常 我想要你。 这么轻飘飘的四个字,偏偏在姜无沅脑海中荡来荡去,她越是想忘记,记忆就越是清晰。甚至连沧说这话时用的语调,神情,以及她脸上落下的光影都记得清清楚楚。 昏暗的房间里,姜无沅伸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灯,朦胧的灯光照进她睁开的眼眸中。她平躺在床上,睁着眼思绪发散。半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她现在根本睡不着。她都还有些恍惚,她的家里真的住进了一条可以变成人的人鱼。 这条人鱼对她的态度还很是……亲近。 姜无沅搭在被子上的手紧了紧,纠结地将被角揉皱了一圈。这太奇怪了不是吗?硬要说,今天也不过是她们见的第二面,为什么沧对她的行为言语会这么…… 姜无沅突然有些脸热。 不过一想到那鱼见她的第一眼就过来亲她,又好像可以理解了。 也许是人鱼与人类的习俗不同,对姜无沅来说很羞耻的话和行为,在沧眼里可能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就像懵懂的孩童,做事随心所欲,不会理解大人复杂的心思。 而沧说的,想亲她,想……要她,姜无沅也不觉得她是出于人类世界中所谓的喜欢的情感。她更偏向于人鱼其实不太懂喜欢与爱的含义,她随意地靠近,亲呢,反而更像是属于人鱼的天性与本能。 但姜无沅却是明白的。尽管她长这么大,也没有心动过一次。 一直以来,她都在自己和别人之间划了一条界线,没有人可以越过这条线。 偏偏人鱼小姐都不知道越过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姜无沅又有些庆幸,还好沧遇见的是她。 人类世界的危险可远比海底的捕食关系要来得复杂得多。人鱼小姐生得这么好看,心性又纯粹,看上去就很好骗。 姜无沅翻了个身,又叹了一口气。往后她还是要好好教一下她,至少把这个随便想亲人要人的毛病改了。 还有……衣服一定要好好穿。 一夜无梦。 姜无沅醒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不过她的睡眠时间一向很规律,尽管昨晚有些失眠,睡得不算太好,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再继续赖床了。 她利落地起身,走进浴室梳洗了一番,透过盥洗台的镜子瞧见了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眼中还掺了些倦意。 姜无沅选择洗个冷水脸,冰冷的水在她的脸上浸过令她清醒了不少。她走出房间,刚走了几步,就看见隔壁的房门大开着。 昨天晚上沧是在这里睡的,而现在,她却不见了。 姜无沅忙下楼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影。她的心脏陡然收紧,一种难言的慌张感涌了上来。 无所依托的目光在房子里流转,猛地定在了二楼的某个地方。 姜无沅冷静下来,上楼朝着她的工作室走去。越靠近这个房间,她心里的预感越强烈。等手搭在了门把上时,她又觉得有些紧张。 姜无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门。 勾了她一晚上情绪的人正静静站在窗前。她穿着姜无沅提供的浅白色睡衣,银白长发披在肩头,每一根发丝都好似映在日光的清辉下,散发着柔软的光晕。 姜无沅看着她纤细高挑的身影,急躁的情绪被轻易抚平。她缓了一口气,心里升上了几分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庆幸来。 沧转过身来,她的面容在逆光下,看不太清。 姜无沅走近了几步,对上她被光晕显得柔和的眉眼。 不知怎地,她突然来了某种兴致。姜无沅推开钢琴盖,指尖轻抚过黑白琴键,笑着对沧说道:“你喜欢听钢琴吗?” 沧只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好像总是喜欢看着她。 姜无沅在钢琴前坐下,静默了一会儿,双手起落弹了几个音,短暂的停顿后,一首流畅的曲子于房间中回荡。 是她原创的一首曲子,名字叫《日光》。 初听如春风拂面,安静而温暖,弹到中段陡然多了些热烈,于平淡之中掀起波澜。正如它的名字——日光。 寻常生活中的日日晨光,也会有灼热的温度。 这首歌的原型是一对从年少相守到暮年的恋人。姜无沅曾经去采访过她们,最终的灵感来源于那个已经八十有余的老奶奶说的一句话。 她笑着看向自己站在光下的爱人,被岁月侵蚀的面容上化开的是比日光灼热的爱意。 她说:“每一天的日光照下的时候,我总是能第一眼看见她。这么看着看着,就看了一辈子。” 曲子弹到末段,姜无沅听见了沧走过来的声音。她余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落,沧轻轻依在钢琴一侧,身形遮了些光,打下一层阴影。 她好像又凑近了些,一缕白发垂落在姜无沅手背,轻轻扫过。 姜无沅弹错了一个音。 作者又有话说:没有人可以越过这条线——鱼可以。 ps.希望喜欢这篇文的宝宝们可以多多留言反馈,因为每条留言我都有看的。而我每次看到留言我都会想,啊,我不能倒下,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读者在等着我,就是死,我也要爬起来更文!(? 12.我想见你 姜无沅的生活里从此多了一个人。 她如水一般一点一点渗入,关于她的痕迹慢慢填满这个曾经只属于姜无沅的地方,那些空缺的位置在无声无息中被沧的物品占据。 譬如她穿过的鞋,她喝水的杯子,自然而然地与姜无沅的摆在一起,毫不违和,就像本来就应该如此。 再譬如她会在姜无沅工作的时候安静地待在一旁,有时也会自己去沙发上看电视,等姜无沅经过的时候投来淡淡的一眼。 她会靠着钢琴听姜无沅将时光在指尖的每个音符下缓缓倾诉,也会占据钢琴椅的另一半,扰得姜无沅弹错好几个音。 姜无沅每天还多了一个工作,那就是配合人鱼小姐化尾。 次卧里没装浴缸,每回沧需要化尾了,都会来她的卧室里。不过除了第一次是姜无沅帮她放的水,后面她都没有再借过姜无沅的手。 她放好水后,便会自己躺在浴缸里,随后冲着姜无沅唤一声。 “无沅,尾巴。” 人鱼小姐惜字如金,但熟悉每日流程的姜小姐早就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自会帮她往尾巴上淋水。 姜无沅淋着淋着会心想这房子还是太小了,要是再大一些,说不定她就能为沧修一个浴池,也不必每日挤在这小小的浴缸之中。 不过……姜无沅其实很乐意每天为人鱼做这件事,她一点也不会觉得麻烦,甚至乐在其中。 她有些喜欢这种,被沧需要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等到姜无沅反应过来的时候,家里的每一处早就沾染上了沧的气息。尽管她的嗅觉并不如人鱼灵敏,她却也能感知到。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重复动作21天,而习惯一个人好像还要更简单一些。 或许从她弹错第一个音的时候就开始了。 “无沅。”沧唤了姜无沅一声。她的声音总是淡淡的,鲜少有很大的起伏,像是长夜里穿透云雾轻轻洒下的月光,清冷又神秘。 姜无沅回过神,走进浴室熟练地牵过花洒为她淋水,清澈的水柱淅淅沥沥地落在人鱼的银色长尾上。 姜无沅垂眼看着,几乎要将她鳞片上的每道纹路都记得清楚。淋到尾端的时候,沧动了动,尾巴轻轻起伏了一下。 “……”姜无沅红着脸别开眼。 那个地方……尽管有一层鳞片作遮挡,她还是不敢多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淋到这里的时候,总能闻到沧的味道。 那股冷冷的香气总会萦绕着她,让她生出一种难言的燥热。 放在外面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打破一室沉静。姜无沅手抖了一下,被香气刺激得发散的神智清醒过来。 她关了水,白净的脸上起了一层汗,对着沧说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沧幽幽地看着她,眼眸里罩了层雾似的,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姜无沅莫名有些紧张。 “嗯。”沧应了一声,别开眼。 外面的铃声已经开始重复第二遍,姜无沅擦了一下手,出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钟然。 她手指一滑,接通电话,“钟姐?有什么事吗?” 那头传来钟然的声音,“我没打扰到你吧?” 姜无沅手机贴在耳侧,瞥了一眼浴室里的人鱼小姐,回道:“没有。” 钟然又跟她寒暄了几句后才切入正题,她语气里带着些熟稔的调笑:“最近姜老师有没有空啊?我朋友在与叶小筑给我留了两间房,姜老师有兴趣出去采采风吗?” 与叶小筑,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实际上是一个高档的温泉山庄,坐落在海市郊外的夕照山上,从市中心开车过去也要三个小时。 夕照山,因满山栽种的银杏树闻名,山顶上有一座神庙,供奉的是当地传说中的一位神明,听说还挺灵验的。 平时去登夕照山的人就不少,与叶小筑也很难预约上,更何况现在还正是赏叶的最佳时节,要不是钟然跟与叶小筑的老板是旧识,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姜无沅有些犹豫。钟然之前也约过姜无沅几回,不过她基本上都委婉拒绝了。她本身并不爱出门,只偶尔会出去找找灵感。 连带着这段时间人鱼小姐也没出过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挺无趣的。 姜无沅想着想着思绪发散得乱七八糟,电话那头的钟然见她这么久没说话,又补了一句:“可以带家属哦。” “……”姜无沅几乎是下意识往浴室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沧走出来。 她随意披了件浅色的衣服,兴许是没有擦干的缘故,浅薄的布料贴了些在肌肤上,若隐若现。半湿的白发垂落,脸上还残留着水渍,她没穿鞋,一路走过来,在地板上留下了浅浅的足印。 姜无沅忙走到她身边,将手机拿远了些,小声说:“你怎么出来了?” 沧垂眼看她,“我想见你。” 姜无沅:“……”她脸烧着,明明都不知道听过这鱼时不时说的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几回了,还是没办法适应。 也不知道人鱼的脸皮是怎么长的。 “沅沅?”是被冷落的钟然。 姜无沅将手机重新拿回来,“不好意思,钟姐,我刚刚有些事。” “没事,你可以先考虑一下。”钟然笑着回道。 姜无沅刚想继续开口,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然然,亲亲~”接着又是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钟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不太自然:“那什么,沅沅你先考虑着,我还有些事,先挂了哈,考虑好了发消息给我。” 嘟—— 姜无沅:“……” 作者又又有话说:有个新人物,将会给姜小姐带来一些小小的震撼。 是小剧场 这篇写到现在居然才吻过一次,作者君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得出结论这肯定是姜小姐不行,跟作者君无关。咳,于是有了以下的发癫小剧场: 作者:第一届将至杯厚脸皮大赛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让我们恭喜单人组前三甲! 第一名:沧! 沧:(面无表情坐在姜小姐身边,毫无反应) 作者:……那什么,现在让我们把镜头转到第二名,这个名次的角逐十分激烈啊,提名的就有施老师,欢欢,阿袖,那么最终第二名花落谁家呢?她就是…… 三位并列! 施老师:(礼貌微笑,揉揉旁边快睡着的黎小姐) 阿袖:(眼神黏在师尊身上,并不理会) 欢欢:第二?(抽出长鞭) 作者:(冷汗涟涟)那边的别喝茶了,快管管你家这位! 轻轻:(淡淡一眼)秦至欢。 欢欢:(对着作者冷哼一声,转头冲她家阿予笑得没脸没皮) 作者:……(擦汗)好,下面让我们公布第三名的得主,这个名次就没有什么疑问了,让我们恭喜师尊,轻轻,声声并列第三!(咦,零时声是怎么混进来的 声声:? 全场唯一没有获得名次的姜小姐:…… 作者:接下来公布双人组的比拼情况……恭喜姜鱼汤组喜提第二!(因为其他组并列第一。 凭一己之力将沧小姐拉下神坛的姜小姐:…… 13.一百零三 姜无沅沉默地攥着熄屏的手机。 刚刚电话那头传来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钟绯,十年前在一档国内知名的素人音综出道,凭借独特的嗓音和惊人的演唱天赋一炮而红。并借着这股热度,出单曲,发专辑,开演唱会,一路顺风顺水,各种大小奖项拿到手软。时至今日,她依然是演唱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并不是一个创作型的歌手,但她演绎的每一首歌都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每一位听过她唱歌的人,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的评价——如沐春日。 她的声音里似乎天生便带了足以抚慰人心的力量,婉转的声线总能唱进人的心底,如一道柔软的水流划过,再躁动不安的情绪也能被细细抚平。 钟绯是钟然手下的艺人,她能有今天的成就除却自身的天赋,也离不开钟然的手笔,说钟绯是钟然一手捧起来的也不为过。 又因为这个相同的姓,网上不少人都在猜测她们之间可能有某种亲缘关系。 而姜无沅之所以这么熟悉钟绯的声音,是因为钟然约她写的歌基本都是为钟绯准备的。她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钟绯本人,但她们之间却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 她还挺喜欢她写的歌被钟绯演绎出来的效果。不过钟绯在人前一向都是成熟稳重的形象,要不是姜无沅实在太熟悉她的声音,刚刚电话里那么……娇的语调,她还真不敢认。 而且,钟然和钟绯的关系未免有些太亲近了。姜无沅回忆了一阵,又想,兴许有些女孩子之间亲一下也没什么,也很正常。 姜无沅回过神,抬眼刚好对上了沧望向她的眼眸。她目光禁不住往下一滑,落在了沧浅薄的唇瓣上,她甚至还能看清上面细微的纹路。 她好像想说什么,双唇轻轻动了动,如一只优美的蝶缓缓撑开了双翼。 姜无沅目光被烫了一下,匆匆掠开。 不,这不正常。 这很要紧。 姜无沅的心被这只蝴蝶扰得乱七八糟,跳动的速度都快了几拍。偏偏蝴蝶的主人总也学不会适可而止,非要再来添上一把火。 “你想亲我么?”沧低声问道。 姜无沅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沧抬手,指尖淡淡点在自己的唇间,白皙的皮肤与透着红润的唇相互映衬,对比强烈。 她说:“你方才看了许久。” 姜无沅的目光又被她的动作引下去,沧的手指将她的唇轻轻挤压了一点弧度,看上去十分柔软。 姜无沅突然有些想喝水。她别开眼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你……想出门玩吗?看看陆地上的景色。” 所幸沧没有再继续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顺着她的话回道:“我已然看过最好的了。” “什么?”姜无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沧的意思,又听见她说,“你同我一起。” 姜无沅失笑:“我当然会跟你一起,先不说我答应过你要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就算没有这一层,我也不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沧反问:“为何?” 姜无沅看着沧干净的眼睛,心想就算沧之前在陆地上待过,但应该也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类,她决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你看上去就很好……”她默默地将骗字咽了回去,“你心性纯粹,对人类并不设防,碰上对你心存善意的人倒也没什么,但是外面多的是不怀好意的人。更何况你的身份……”说到这里,姜无沅的神色都严肃了几分:“你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 沧默了半响,道:“无沅。你当我是傻的么?”她好像轻轻叹了一声,几乎不可闻,“还是,你觉着我是小孩子?” 姜无沅:“……” 沧面无表情:“我今年,一百二十七岁。” 姜无沅:“……” 姜无沅有些恍惚。恍惚地回了钟然的信,恍惚地收拾行李,恍惚地到了钟然开车来接她们的那天。 临出门的时候,她瞧着旁边穿着她挑的一身悠闲利落的衬衣垂裤的人鱼小姐,顺着她挽了两圈的精致袖口往上,落在她未施粉黛的面容上。 那张脸,说是二十岁都不为过。任谁说一百二十七岁都不会信。 比她足足长了一百零三岁。 真是疯了。 那天之后她们并没有就人鱼小姐的年龄再展开什么更深层次的探讨,可能是因为姜无沅当时的表情太过震惊。 被人鱼小姐反问是不是觉得她老,激得姜无沅无所适从,手忙脚乱,不敢再多问什么,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尽管姜无沅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两人推着行李去了地下车库,钟然在那里等她们,但她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钟然。 只见一个身高腿长的女人环抱双臂轻轻倚在车上,她戴了一个黑色口罩,微垂着头,鼻梁上架了一副宽大的墨镜,一头张扬的红色长卷发打理得十分精致。 正是钟绯。 钟绯抬头看见了她们,曲指敲了敲车窗,驾驶位又下来一个女人,两人一起迎过来。 钟然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沅沅。”说着眼睛往旁边的沧身上一滑,笑道:“这位是……你的家属?”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她都很少见过这等的颜值和气质。 姜无沅回道:“嗯,她叫……姜鱼。” 她和沧之前说好对外都用这个名字。姜无沅扯了扯沧的衣角,向她介绍了钟然和钟绯。 沧朝着两人微微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这实是极大的进步了,之前在小区外除了姜无沅,她没有搭理过其他人类。 钟绯取下墨镜,手指一挑,口罩挂了一边在耳朵上,露出姣好的面容。她五官有些艳丽,戴了个红色美瞳更显妖冶。她笑着朝姜无沅伸手,“姜老师,久仰。” 姜无沅礼貌性地回握了她一下,嘴角边勾了抹淡淡的笑,“钟老师,幸会。” 钟绯转向沧,盯着她看了许久。沧不退不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迎着她的目光。 这两人的长相和气质简直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一个张扬,一个内敛。站在一起却很和谐,十分养眼。 姜无沅看了几眼,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往前面走了一步,挡住了钟绯看向沧的目光。 恰巧这时钟然也往前了一步,两人刚好对视上。 姜无沅:“……” 钟然:“……” 钟然不自在地接过行李在后备箱放好,“咳,好了,大家快上车吧。”她率先坐进主驾驶。 姜无沅抬手想帮沧开车门,一截手臂却快过她的动作搭在了车门把手上。 钟绯将车门拉开,朝着沧微笑示意了一下。 姜无沅沉默地收回手,也看向沧,脸上残留的笑意淡下去,竟跟沧的表情有些如出一辙了。 沧好似对这奇怪的气氛无所察觉,朝着钟绯点了点头,弓身进了后座。钟绯紧接着钻了进去,啪地一声,车门在姜无沅的跟前无情地关闭。 黑车窗缓缓降下来,钟绯对着窗外的姜无沅道:“姜老师不介意坐副驾驶吧?” 姜无沅扯了一个笑:“不介意。”她沉默地看着车窗再次缓缓上升,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内那一截白色长发,嘴角的笑也敛了个干净。 她的唇抿得生硬,胸口有些发闷,不知该如何去分辨心中这突然升腾上来的情绪是什么。她在车外站了几秒,缓了一口气,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从昏暗的车库驶了出去,日光照射进来,通透而明亮。 钟绯的红色眼瞳映着光,那光点好似闪了一下,泛着幽幽的红。 沧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两人周围的场景,仿佛空气中多了什么别的东西。 外界的噪音,车的轰鸣声,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她就在这无声的世界里静静地看着前排的姜无沅,这个角度本来只能瞧见一点点侧脸,偏偏还被她的黑色长发挡了个干净。 旁边的钟绯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叹谁。她开口,似是怀念的口吻: “殿下。” 作者有话快说: 人鱼小姐:你嫌我老么? 姜小姐:…(急)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作者君:没事,年纪大点会疼人(? 绯:殿下,我现在叫钟绯。 沧:嗯。姜鱼。 作者君:是谁醋坛子翻了我不说。 ps.救命我现在好难登上来(?????д?????) 14.你不开心 从市区开车到夕照山下正常是三个小时,但她们偏偏运气不好遇上了堵车,一路走走停停,多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半山腰的与叶小筑时,已经将近下午五点。 几人索性一起吃了晚饭,定了先休整一晚,明天再去爬山的计划。 吃过饭后,小筑的工作人员直接领着几人去了老板为钟然预留的院子。那地方比较偏,环境倒是很安静,听说是老板专门为亲友开辟出来的独立小院,并不对外开放。 与叶小筑是仿古建筑设计,一路走过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到处栽种的银杏树枝叶层层迭迭,金黄色落叶铺了一地,景色很美。 可惜姜无沅无心欣赏。 她几乎是一路沉默着,并不主动开口说话,唯有别人搭话时才会礼貌地回应。 她其实有些理不清自己现在这些莫名其妙纷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浊气,怎么也吐不干净。 院中紧挨着两间套房,钟然和钟绯要了右边那间,姜无沅去了左侧的房间,走的时候,她余光悄悄地往旁边一落,沧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侧。 一边戴着墨镜的钟绯盯着沧跟着姜无沅的背影,直到门缓缓关上才移开眼,刚才她们在车上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没有殿下了。”沧平淡地开口,眼眸落在姜无沅身上不曾移开,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稀松平常么。 钟绯思绪回笼,低声叹了一口气,牵紧了钟然的手。 姜无沅带着沧进了房间,内里面积很大,卧室厨房客厅书房一应具全,但卧室却只有一间。 这意味着姜无沅要和人鱼小姐睡同一张床,虽然那张床大到她们分睡两侧,中间都还能再躺下三个人的程度。 姜无沅瞥了一眼干净洁白的床铺,连不好意思的心思都暂时没有,只蹲下身静静地将行李收拾出来。 沧紧跟了过来,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这份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沧缓缓开口用她那惯常平淡的语气,轻易地戳破了姜无沅的心思。 她说:“你不开心。” 姜无沅动作一顿,又装作无意地继续收拾,她笑了笑:“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因为钟绯。” 姜无沅:“……” 人鱼有时候实在太敏锐了,姜无沅的情绪在她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偏偏她还总喜欢直接戳破,让姜无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姜无沅停下动作,她低着头,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神色,半响,才低声开口:“我……我不知道。” 她不是人鱼遇见的第一个人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可能是……特别的那一个。 也许是这段时间沧只和她待在一起,她为她打理着衣食住行,享受着被她需要的感觉。这种独特的亲近感让她忽略了一件事,人鱼有她自己的情绪和自我意识,并不是姜无沅养的一条宠物鱼。 她们之间关系的维系实在是太脆弱了,薄得像一层纸,这层纸何时戳破全在沧的一念之中。她想留,姜无沅自然欢迎,而有一天沧厌倦了她这个无趣的人类想走了,姜无沅也拦不住。 一想到有这一天的到来,她的心便像被人攥住了似的,闷得发疼。 这条鱼早已经融入了她的一声一息之中。 她喜欢在每日清晨醒来,去某个窗檐下寻到她的背影。喜欢听她看电视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喜欢她靠在她的钢琴边,听她弹着有序或无序的曲调。 这种喜欢,姜无沅不太懂。或许是一个人太久了,才会对这些少有的陪伴恋恋不舍。 可姜无沅却忘了,将她与其他人隔绝起来的界线是她自己亲手画的。不是没有人想越界,从来都是她不愿。 一声浅淡的叹息传来。姜无沅愣了愣,缓缓抬眼。 沧垂眼看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她蹲下身,与姜无沅平视。声音轻浅:“绯,是我的族人。” “什……什么?”姜无沅脑子一时有些不清醒,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信息,“你是说,钟绯也是人鱼?” 沧淡淡点头:“嗯。” 姜无沅的墨黑眼眸亮了亮,下意识攥住了沧的手,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委屈:“所以你才会对她不一样?我就说,你明明除了我,对其他人类都不理会的。” 沧好似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些明显的笑意:“嗯。我只理你。” 姜无沅被她的笑晃了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抚她眉梢,又惊觉自己的动作,在空中转了个弯,装作无意地收了回来。 她现在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丢脸了,竟然还要人鱼来哄她。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无沅绷着脸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这是她的惯用手段,简直熟能生巧:“你说钟绯是人鱼,那……钟姐知道吗?” “应是知道。”沧虽然说了个应是,但听她的语气却是笃定。 姜无沅:“你怎么知道?” “她身上有绯的气息。”说到这里,沧不经意地瞥了姜无沅一眼,“这般浓郁的气息,唯有一种可能。” 姜无沅等了一会儿,沧只看着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偏偏被勾起了好奇心,主动问道:“什么可能?” 沧面色平淡:“她们交尾了。” 姜无沅:“……” 作者有话要说:可把我们姜小姐委屈死了(。 15.无法逃离 18. 姜无沅无意去窥探钟然她们的隐私,只是被人鱼小姐直白地告知她们的这层关系之后有些讶异,又隐隐有几分意料之中。 仔细回想她们之间的氛围确实十分耐人寻味,钟绯自出道以来,从未被爆出过任何的感情生活,而那些媒体手中流出的钟绯照片里几乎都能找到钟然的影子。 所有的喜欢,都是有迹可循的。 姜无沅简单将行李收拾好,带着人鱼小姐去了汤池。从她们的套间里可以直接去到配备的专属汤池,面积很大,别说让人鱼小姐展尾了,就是游上几圈都绰绰有余。 池子周围用较大的光滑黑石圈着,正对着是一整面的透明玻璃,用的是特殊材质,从里面可以将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无需担心隐私问题。 玻璃外是一个用木板铺的平台,摆着茶桌椅。小筑是依山而建,这边刚好临崖,所以又围了一圈栏杆。 平台边上种了一棵银杏树,枝叶依靠过来,挂着些风铃。风声奏响,金黄色的叶迎上舞曲纷纷而落,夕照霞辉打下似明似暗的光影。再往远处看,山峦层迭,满目秋色。 姜无沅看着这闲适的场景,心情有些放松下来,她笑着去看旁边的沧,却见她正解着自己的衣服。 手指翻飞间,纽扣已解到了倒数第二颗,如蝶翼般的锁骨映衬在丝质衬衣下,柔和而优美。浅色内衣下是一截若隐若现的腰腹,可以窥见些清晰线条。 姜无沅连忙别开眼,尽管沧每日化尾的时候,她都要看一遍这幅光景,但依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瞥见池中淡淡升上的白雾,道:“你打算在这里化尾吗?这水的温度,你会不会不适应?” “嗯。”沧的动作停了下来,上身的衣服已经被她褪下,“无妨。” 姜无沅侧耳去听沧的动静,窸窣的声响短暂地停顿后又再次响起,她不由自主地顺着这道声音去猜测沧此时在做什么,又连忙打住。 她看也不看沧一眼,转身就走:“那你先泡着,我去洗个澡。”走了几步,她又急急补了一句,“……不许脱内衣。” 身后的沧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刚褪下的内衣重新穿好。 姜无沅红着脸去冲了个澡,换上了舒适的白色浴衣。等她重新回到浴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里头没有开灯,却透着淡淡的光。 她走进去,正好瞧见池中的人鱼尾鳍一摆,掀起一道水帘,映着她鳞片上的光点,垂下时如星碎落。 姜无沅瞧着这一抹剔透的白色,放弃了开灯的想法。 此时此刻,于这暗夜里,她是她眼中唯一的色彩与光亮。 她坐在了边沿的黑石上,小腿没入了一截在池中。她并不着急下水,只静静地瞧着沧摆动银尾从池子的这头游到那一头。 人鱼喜凉,体温一直都是偏低的。可她现在在这温泉池中,也可以游得这么畅快,看来那小小浴缸真是委屈她了。 姜无沅禁不住去想,不知道能不能趁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人鱼湾“溜鱼”。更多类似文章:h unzi rj .c 她正胡乱地想着,远处的沧突然摆尾游了过来,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游到了姜无沅跟前。 人鱼破水而出,带起的水花溅在姜无沅身上。她双手撑在姜无沅两侧,上半身探出水面挤进了姜无沅双腿之中,展开的长尾轻轻拍打着水面。 姜无沅顿时僵住,放在两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她垂眼,对上沧的眼睛。她的眼中碎着幽蓝色的光,眼睫潮湿,白发粘黏了几缕在脸侧,洁净的面容上时不时有残留的水珠滑落。 她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无沅。不知道是不是姜无沅的错觉,她总觉得她的眸色深了一些,如神秘又危险的深海。 姜无沅心头怦怦跳着,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沧与她的距离实在太近,她怕她呼吸重一些,就要拂在沧脸侧。 姜无沅看着她的眼眸,眼中渐渐漫上了一层水雾似的越发迷蒙起来,就连神色都有些恍惚。 她情不自禁地俯身,耳侧的发丝滑了一缕轻轻落在沧的脸上。姜无沅猛地顿住,眼中水雾散去,恢复了些清明。 她心想自己一定是昏了头。才会觉得此时此刻眼前的人鱼是在……向她索吻。 而她竟然,竟然…… 真的想吻上去。 姜无沅咬了咬唇。这才觉出她们现在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沧的上半身都挤在她的双腿之间,她只要把腿往里收一收,就能夹住沧的腰肢。 姜无沅闭上眼,浑身冒汗,她不自在地往后仰了仰,为自己脑海中无端构想出的画面感到一种难言的羞耻。 她明明还穿着一层浴衣,却好像被扒得一干二净,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沧的目光之下,坐立难安。 闭上眼后,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她胸腔里快要跃出来的心跳声,接着就是沧身上萦绕而来的味道。 又来了。 她的味道。 她的气息。 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姜无沅层层围困。 她无法逃离。 作者有话说:咦,突然发现两边的场景都在浴池。区别是一边极尽缠绵,一边……吻都没有。 16.你的鳞片 沧退开了。 她的味道虽然还隐隐约约地绕在姜无沅鼻间,却远不如之前浓烈。 水声波动回响,几乎快要将姜无沅溺到窒息的氛围,就这么轻易地破了一个口子,姜无沅轻轻汲取了一口气,如获新生。 她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睁开的双眼带过若有若无的水雾,朝池中的沧瞥去一眼。 姜无沅比谁都清楚,沧的这些亲近行为,与人鱼的习性有很大的关系。尽管她化形时再像人类,也终究带着她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种族天性。 她喜欢与姜无沅亲呢,毫不掩饰她对姜无沅的种种欲望。是的,欲望,只属于她的纯粹直白的欲望。 姜无沅知道沧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想亲她,想要她……都是真的,在人鱼的世界里,不会有谎言。 可是,偏偏就是这种不加掩饰的渴求,常常让姜无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是人,是人就该有礼义廉耻,她没办法自然而然地接受沧所有越界的贴近。 就像她早先与沧说的那样,在她的观念里,亲吻这些带有情欲色彩的亲密行为只能发生在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之间。 沧可以不懂喜欢,不懂爱,可以循着人鱼的天性本能行事,她姜无沅却不能不懂。 姜无沅静静地看着白发银尾的人鱼在池中肆意摆尾,没有开灯的房间,除了外面透过来的一层淡淡月辉和人鱼鳞片上天生的鳞光,再无其他光亮。 人鱼游得远了些,姜无沅周围便渐渐陷入了黯淡,她柔和的五官掩在夜色中,墨色的眼瞳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沧回身看了姜无沅一眼,白发被池水浸润过一缕缕贴在她身上。她抬手,撩开颈侧的一缕湿发,两片鳞划过流光,随着她偏头时拉长的脖颈起伏。 人鱼除了尾巴上有鳞,其实如人一般的上半身也是有的,只是通常不会显露出来。姜无沅之前配合沧化尾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几次,有时会显在她颈侧,有时又是胸前,或是眼尾,眉梢,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而每次显出来一段时间后,也会自然地隐没。姜无沅不知道她这些鳞片时而显露的原因是什么,之前也没有问过。 “你……你的鳞片出来了。”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姜无沅开口说话的时候竟是不适应地磕绊了一下。 “嗯。”沧轻声应了,她不甚在意地伸手拂过她颈侧的鳞片,撩过一道水痕,细腻的肌肤与冷硬的鳞相互映衬,对比明显。 她喉骨轻轻动了动,带着那两片鳞像呼吸般跃动。 姜无沅的呼吸好像也随着这鳞片起伏的节奏乱了几下,她别开眼,忍下了想代替沧的指尖抚弄上去的念头。 “你的鳞片在什么情况下会显露出来?”她继续开口,声音隐隐有些晦涩,“我的意思是,你人身时也会显出来吗?这是可控的吗?会不会不太安全,万一不小心被人看见了……” 沧没再说话,她游到岸边,整个人破出了水面,大大的尾鳍打在黑石上。 姜无沅知道她这是游够了,马上要化人身。她忙起身拿过一早准备好的浴衣递给沧,沧伸过湿淋淋的手臂,将浴衣勾了过去。 湿润的指腹触了姜无沅一下,留下点点水渍。 姜无沅指尖不自在地蜷缩,她背对着她,沉默地等她穿好衣服。 沧将浴衣披好,系带圈过腰际随意打了一个结,她一边穿一边开口:“我无法控制我的鳞片何时显露,但只会有两种可能。” “两种?” “嗯。”沧带着姜无沅去了套间里的厨房,这里头的配置十分齐全,光是刀具都有好几种类型。 她挑了一把小臂长的刀,是那种通常用来切水果的样式。她转向姜无沅,道:“这是第一种。”说着,她扯了一下才穿好的浴衣,半边肩头显露出来,上面还带着尚未擦干的水渍。 接着,手一横狠狠朝着自己划了一刀。 姜无沅登时吓了一跳,脸一瞬间发白,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挡沧的刀,被沧空着的手迅速拦了下来。 只见沧肩头处被刀划过的地方显出两片剔透的鳞来,白色的鳞光淡淡闪过,一跃一跃如星点。 沧的鳞片,姜无沅是摸过的,手感很是柔软,可是这锋利的刀刃竟然没有损伤这鳞片半点。 姜无沅愣愣地看着她肩头,直到这两片鳞隐去,又变成了细腻如雪的肌肤。她目光上抬看向沧,眼中带着几分后怕,少见地对沧用了一种强硬的语气,“就算你的鳞片很坚硬,不怕这些利刃,你以后也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哪有人自己用刀划自己的。” 沧将刀放回原处,搭在姜无沅腕间的手紧了紧。 她的表情很少有波动,但并不是没有,她也会有她的情绪,会高兴,会失落,除了脸皮方面厚得不似寻常,其他的倒和普通人类差不多。 姜无沅很善于捕捉她面上的每一处细枝末节,留意那些细小的变化,比如她嘴角勾起的每一道弧度。 她最会表达情绪的地方,是她的那一双干净的幽蓝色眼眸。那里有时会告诉姜无沅一切,偏偏姜无沅总不敢多看。 而现在,她惯常平淡的面色有些不好,双唇抿的弧度添了一分冷硬,看向姜无沅的眼眸中掀起了一层细微的浪。 沧听了姜无沅的话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我往后不会再如此。”她顿了顿,又说:“但你方才做的也不对。这些伤不到我,我不会有事,而你不同。” 她说着,竟用姜无沅的话回了一句,“哪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来挡刀的。” 姜无沅:“……” 她忽然笑了。本来就生得柔和的面容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如一池春水被极尽揉散,任谁见了都会陷入这水纹的晃动包裹中。 沧垂眼瞧着她,眉眼间的冷意陡然化开了去。 姜无沅被她捏着的手腕晃了晃,牵动着沧的手臂都在空中划了几道弧线,她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竟像是在撒娇:“好,是我错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这样,我向你道歉。” 沧睨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晃动的手,没有说话。姜无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幼稚。 她脸有些发烫,条件反射想收回手,但沧却紧紧握着不放,她不仅没有将手抽离开,反而带着沧往前踉跄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呼出的吐息都交错在了一起。 姜无沅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嗅到了沧身上贴近而来的气息。她偏了偏头,拉开了些距离,垂下的长睫颤动不已。 她余光瞥见沧敞开的衣襟间,锁骨下方的位置,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显出一片鳞。 沧再次开口,语气轻得像是叹息。 “这是,第二种。” 17.是一场梦 好热。 姜无沅出了一身的汗,被细汗浸润的发丝黏腻地贴在她的皮肤上。身上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心口被挤压得沉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睁开眼,迷蒙的目光下意识往旁侧一落,洁白的枕间铺着属于她的黑色长发,有几缕白发交错迭在上面,暧昧地缠绕着。 她深深地喘息,将氧气连带着鼻间冷淡却浓郁的香味一起汲取。这冷淡的味道让人闻了本该觉得清明,偏偏她越是汲取,越是觉得燥热。 压在姜无沅身上的人动了动,垂落卷曲的白发牵动着,在她未着寸缕的胸前划过,轻轻抚弄顶端。 “嗯……”姜无沅唇间禁不住溢出一声低吟,她的声音同她的长相一般,柔和温暖,现在听来更是化作了一滩水。 女人微微撑了撑身体,退开了一些,给姜无沅留了喘息的余地。 她手撑在姜无沅身侧,垂眼看过来,幽蓝色的眼眸中海浪翻涌,如白玉凝脂的脖颈间,跃着剔透的鳞。 姜无沅被她的目光钳住了呼吸,她眼眸有些发烫,温热的液体将她的双眼渐渐浸湿。她抬手,纤细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抚摸上女人颈间的鳞片。 她灼烫的指腹按压着冰凉的鳞片,细细揉弄摩挲,那鳞片在她的指下很是柔软,如同她乖巧地任由姜无沅动作的主人。 俯在姜无沅身上的女人低垂下头,清冽的声线沾染上若有若无的佚丽,带过气声,拂在姜无沅耳侧。 姜无沅浑身一颤,手下失了力道,揉弄的指腹从鳞上滑到旁边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姜无沅头脑昏昏沉沉,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行事。她撩开女人垂下的发丝,抬头吻上了女人颈间的红痕,湿软的舌尖探出一截,爱怜地舔舐着这里。 女人的气息又乱了几分。 微凉的手掌抚上姜无沅胸口,她的体温总是偏低一些。 柔软的掌心只在两处挺立缓缓掠过,便沿着姜无沅腰身的曲线一路下滑,径直没入腿心。 手掌贴覆上来,姜无沅双腿下意识地收拢,将女人的手夹在腿间。她白净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墨色的眼睛湿了一片。 唇间舔吻的动作倒是没停。 “无沅。”女人叫着她的名字,低声呢喃,说话间喉骨微微滑动,姜无沅的目光随着这滑动起落,双唇便偏移换了个目标,含弄上女人的喉骨,于齿间轻咬。 手指继续抚弄着女人的鳞片。 女人埋在姜无沅腿间的手开始动作,指节陷入湿濡的唇瓣之间碾磨着小巧脆弱的地方。 姜无沅整个人都湿透了。她双臂紧紧攀着女人的脊背,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动作抬了抬腰身,迎接她全部的给予。 唇一路吻到了女人的耳骨,低浅杂乱的喘息控制不住地回响,与女人的气声掺在一起。 大雨倾泄的那刻,姜无沅颤抖着吻上女人的眼尾,声音破碎不堪,用尽所有的气力叫了声她的名字: “沧……” 晨光照透窗棂,打下一道道光的形状。 姜无沅睁开眼,墨色眼眸掺着日光流转过淡淡的金色。她僵硬地平躺在床上,腿间冰冷的潮湿让她觉得难堪。 她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她是个成年人,尽管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情欲的滋味。 潮湿,黏腻,难耐。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只知道这种感觉很危险,一度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掌控权,轻易地交给了另一个人。 而最让她觉得不堪的是,她竟然……将沧作为了她的臆想对象。一条来自深海的人鱼,她干净,纯粹,对姜无沅毫无保留。 她却在梦里可耻地臆想她。 沧不介意与姜无沅亲密,甚至渴求这份亲密,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出于情爱出于喜欢才会这样想。 喜欢具有唯一性。 沧对她的欲望也许并不是唯一。 姜无沅偏头去看沧。她就睡在另一侧,双眸闭着,呼吸轻浅,睡姿十分端正。她们之间隔着礼貌的距离,不远不近。 她鼻尖动了动,这个距离,她闻不到沧的味道。梦里那股浓郁的冷香终究是与这场梦一起消散了个干净,半点痕迹都寻不见。 姜无沅的心随着身体欲望的冷却渐渐沉没下去。 她沉默地凝视着熟睡的人鱼,日光照了一缕过来落在她脸侧,微卷的睫羽打下浅浅的阴影。 姜无沅抬了抬手,五指合拢替她阻隔了刺目的阳光。她指尖动了动,落在沧眉梢的影子也动了动。 像是抚摸。 作者有好多话说:给我的读者宝们小小吃一口(。关于上一章,人鱼小姐没有再继续说,姜小姐也没有再继续问(但凡多问一句也不至于只能做梦? 我来解释一下:沧身上的气息有时会变得浓烈,伴随着她鳞片的显现,直白点说就是她想和姜小姐交尾了(。这些都是人鱼情动时的特征,是她平淡面容下对姜小姐直白欲望的具现。而在人鱼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克制欲望的概念。但是除了第一次她有情不自禁地去吻姜小姐,后面都没有再对姜小姐做出什么太过格的亲密接触,她知道姜小姐抗拒这些,所以最多也就只是口头上说说,真正的主动权其实都在姜小姐手里。 人鱼的天性确实和人类不同,但她会尊重姜小姐,于是,她学会了克制欲望。 18.少则三日 不知过了多久,姜无沅抬起的手都开始有些酸涩,她仍舍不得放下。 到了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用别的什么说辞去解释她对沧产生的,这种种情绪。尽管她以往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从不曾设想有一天她会喜欢上谁。 但,这种光是看着她,就快要满溢出来的欢喜,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姜无沅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沧,竟连身体都轻易沦陷。 也许是她渐渐充斥在姜无沅世界里的身影,或是日光下的那一次回眸,人海中的那一眼对望……甚至是,月色清辉,海风湿咸,她瞧见她的第一眼。 喜欢这种情绪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她可以长到二十四岁仍不知喜欢为何物,也可以初初见一个人就不经意地失了心神。 可是,她喜欢的人,她的心上人,与她隔了一个种族。她甚至都不知道人鱼会不会明晰这种情感,她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对等的回应。 她也不会属于她。 就算沧现在于岸上的一切,都是姜无沅给予的。她也从来不认为,她就可以拥有沧。 人鱼,只属于自由自在的海。她现在只在姜无沅身侧短暂停泊,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沉没于深海。 姜无沅只希望她可以多停留一些时间,哪怕,多一分钟。 姜无沅轻轻起身,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一些,为沧隔绝了阳光,做好这一切才找了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清理自己。 欲望已经冷却下来,几乎已经找不到痕迹,只是清洗的时候,姜无沅不免碰到了一些有别于水的液体。 她抿着唇,脸色发红,不自在地将这些东西冲洗干净。洗好出去的时候,她刚打开门,抬眼就看见了直直站在门边的沧。 姜无沅:“……”她迅速别开眼,用擦拭头发的动作掩饰心底躁动的情绪。 沧贴近一步,姜无沅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用往常的语气说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早饭。”厨房的冰箱里配了应有尽有的食材,很是方便。 说着,她抬步就往厨房走,却被沧叫住。 沧看向她,眼眸里压着些姜无沅看不透的微光:“你很热么?以往你鲜少在晨时沐浴。”她顿了顿,双唇又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还是归于沉默。 姜无沅又不自在地离沧远了几步。人鱼的嗅觉很好,尽管她已经将痕迹洗了个干净,但她还是怕人鱼会闻到什么……味道。 她故作自然地笑了笑:“出了些汗,就洗了一下。” 沧沉默了一会儿,定定盯着姜无沅看。 姜无沅觉得自己真的要出汗了。 所幸沧最后只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姜无沅如释重负地去准备早饭。 两人吃过饭,坐在浴池外头的平台喝茶观景,期间姜无沅给钟然发了条消息。昨天她们约好今天一起吃午饭,再爬到山顶看落日。 夕照山的落日,是绝不容错过的风景。 只是一直到了快中午,钟然还没有回应。姜无沅这才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来。钟然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她常常会为自己要做的事提前制定严格的方案,并遵照执行。 可是现在,马上要过她定好的计划时间,她却还没有任何回应,这不太正常。 反正人就在隔壁,姜无沅索性直接带着沧去找钟然和钟绯。 刚出了门,朝她们两人的房间走了几步,一股浓郁的甜腻香气传来。姜无沅下意识皱了皱眉,顶着这股味道一直走到门前,越靠近,香气越重。 很显然,这味道就是从她们房间传来的。其实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还挺好闻的。只是姜无沅不太喜欢,除了觉得呛人外,没什么其他感觉。 她抬手准备按响门铃,沧的手倏然伸过来搭在她腕间,将她的手牵下来。 姜无沅:“……”她僵了一下,不自然地转向沧,“怎么了?” 沧垂眼,主动松开了姜无沅的手。 她说着,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现在最好不要打搅她们。” 姜无沅的手臂在空中短暂地凝滞了一下,才缓缓垂落。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的感觉漫上心头,她既对沧的触碰不知所措,又渴望着这份触碰。 她被自己纠结的情绪拉扯着,一时不太能理解沧的话,只下意识随着她将自己的声音也放低:“什么?” 沧的手又牵了回来,带着姜无沅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快要贴到门上,不待姜无沅再有什么别的旖旎心思,她继续低声道:“你听。” 姜无沅与沧靠得有些近,近到足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很淡,却轻易盖过了从房间传来的浓郁味道。 她听见沧的话,勉强收了些心神将注意力放在耳朵上。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隔着门缝传出,过了几秒,一声软到快要掐出水来的呻吟夹杂着些抵门的碰撞声清晰地落入姜无沅的耳中。 她整个人几乎是往外跳开,带着沧退离了好几步。 姜无沅面红耳赤又尴尬地看向沧。 沧面无表情。 姜无沅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房间里的人在做什么。而且照刚刚听到的声音来看,她们,应该,甚至,就在门上…… 而沧的反应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阻止她按门铃。难道人鱼不止嗅觉灵敏,听觉也比人类好上许多吗? 她拉着沧又远了几步。低声:“你……你早就知道了?” “嗯。” 姜无沅十分窘迫,扫了她一眼,不自觉带了些嗔:“你知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偏要……偏要让我自己去听。” 沧眼眸勾着她,淡道:“有何区别?” 姜无沅:“……” 沧又补了一句:“近三日,都不要再打搅她们。” 姜无沅愣了愣:“……什么?” 沧面色平静:“少则三日,多则七日。” 姜无沅:“……” 作者有话说:沧早就闻到了。(我说的不仅是绯然,还是……咳。 姜小姐别怕,我们鱼只要三天就好了(?